她连孺子都不是,这样和太子说话已经不是逾越的问题了,但太子真心爱她,并不以为忤,反而露出阴鸷之色,柔声安慰道:「绿儿你莫要生气,来日方长,孤……孤是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!」又低声道,「孤明日去求母后,把珍奴接回来!宝奴……才去了,母后不会拒绝的。」绿姬惨然道:「殿下,接他回来了又有什么用?他回来奔丧,宝奴也不能起死回生!反倒重新落进了太子妃和真定郡王手里,往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!我情愿他一直留在岭南,就算是客死他乡,总好过他日和他哥哥一样死无全屍的好!」
「别这样。」绿姬如此咄咄逼人,太子却心疼极了,越发的低声下气,「孤绝对不会让咱们剩下的儿子落到那样的地步去……孤向你发誓,珍奴决计不会再被任何人谋害!」绿姬当然不会这么好哄,又哭又闹了半晌,直到两个人都累了,她才起身道:「殿下歇着罢,我晓得我方才不对……可我就这么两个儿子!」清泪再次无声而下,她呜咽着道,「我想起来就心里痛……被真定郡王妃打下荷池又算什么?只要宝奴好好儿的,我情愿直接淹死在里头给太子妃看!只要太子妃肯放过宝奴……」太子亦是伤心难奈:「宝奴是孤亲自教导出来的,孤哪儿不心疼他?赵氏这个媳妇是肯定不能再要了,慕氏……念着母后,暂且留这两个毒妇几日,回头孤将她们都交与你处置!」这番承诺并没有能让绿姬开心,她只是疲惫的道:「我想去书房里独自待一会,殿下先休憩罢,明儿个……还要去见皇后娘娘,别累着了。」
在太子歉疚的注视下到了书房里,陪在绿姬身边的嬷嬷实在忍不住了,道:「夫人,辰光不等人啊!」
「你要我劝太子殿下纳新人!」绿姬低低一笑,绝望的看着她,道,「我的长子死了!虽然我还有个儿子,但你也知道,珍奴一向淘气,朝臣们是不会赞同他登基的!如今一切就要落到慕氏那贱人和唐四那贱种手里!这时候你却要我劝说殿下去纳新人——那我还能有什么?!」
嬷嬷一下子跪倒在地,恳切道:「婢子打从夫人进这东宫起就伺候着夫人,这些年来也是看着夫人忍耐过来的。怎么能不知道夫人如今心里的苦楚?只是夫人听婢子一句,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储君之位!三郎年少无知,坏了名声,难入朝臣之眼,而夫人现下没有旁的儿子了,若不使太子殿下纳新人,速速生子,归在夫人名下抚养,他日真定郡王根基稳固,那时候……太子有再多的儿子,也难以摇动其位,这样夫人和三郎君将何以自处?!」
这番话让绿姬呆立当场,怔怔的落下泪来:「我如今只有太子了!难道还要分给旁的人?」
「这些女子怎么配和夫人分太子?」嬷嬷苦口婆心道,「让她们伺候太子几回,待有了身孕,就不用再到太子跟前了!往后诞下男嗣,她们又还有什么用处?当年定成郡主的生母能没有,这些女子又有谁在乎?」
绿姬掩袖,呜咽道:「可我不甘心!我自己有儿子,凭什么替别人的儿子去谋划那九五至尊?!」
「夫人,三郎君也未必没有机会。」嬷嬷眼珠一转,又想到了一计,压低了嗓子道,「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,三郎君如今还年轻,只要改了,过上几年,谁还记得三郎君淘气过?就说雍城侯府的那位世子早年何其纨袴,自从中榜后不也被赞为俊杰了吗?」绿姬咬着唇道:「那为什么还要……」
「夫人请想,三郎君改变朝臣的印象,怎么也要几年的。」嬷嬷低声道,「可真定郡王如今就势大得很了!况且帝后老迈,一旦山陵崩……群臣若是请立太子,三郎君一时间哪儿争得过真定郡王?必要多些个人出来,即使不能让太子立养在夫人膝下的小郎君为储君,至少也要让立储之事议不成——三郎君是太子的幼子,如今也快及冠了,群臣岂能不疑心太子就这么几个子嗣了?若有新子诞生,到时候太子自然可以说等诸子都大了再议,那样三郎君不就有机会了吗?」
见绿姬沉默不语,嬷嬷急了:「不是婢子催促夫人,但……皇后娘娘厌恶侍妾,若不趁着郡王身故,帝后都对夫人、太子怜爱着的这段辰光动手,往后想这么做可就难了——毕竟太子妃是正妃,庶出之子本该由太子妃先抚养的,太子……皇后娘娘一直都支持着太子妃的!何况现下众人就已经争相向真定郡王示好,可见真定势力已经开始膨胀,若等到他根基彻底稳固……」
「夫人请想,凤座和储君之位,太子从头开始就心属夫人和夫人的骨血的!若为今日一时之不舍,难道要毁弃一生吗,夫人?」嬷嬷砰砰的磕着头,「婢子斗胆说一句,夫人如今万万不可糊涂啊!」
绿姬心乱如麻,怔了半晌,才绝望的道:「……为着珍奴,就……就这样罢!」——慕氏当真得了势,她不成戚姬,唐澄也必步唐缘的后尘!绿姬读书不多,可戚夫人和赵王如意的事儿却也是听过的!